墨杏

《秋天的心》雏菊•二

  段璟曦袖着手回了宿舍。宿舍里，三员“大将”正在专心致志的“三排”。

　　“我靠，你们排位不带我！”段璟曦赶忙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——没电。

　　段璟曦东翻西找，半天没找着充电器，于是凑到原倾恺跟前：“父皇，儿臣手机没电，充电器也不知所踪，可否将您的充电器借于儿臣一用？”

　　原倾恺头也不抬：“拿走，滚蛋。”

　　“谢父皇！”段璟曦如愿以偿地充上了电。

　　大约二十分钟后，只听见原倾恺、万沐泽、陈科三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响亮且整齐的“defeat”。

　　段璟曦趾高气昂地打量着三人：“哟，三位大神怎么输了？”

　　万沐泽咬着后槽牙：“滚！”

　　段璟曦嘚嘚瑟瑟地拿起手机：“你们刚才那局是什么玩意儿？还得看我‘carry全场’。”

　　原倾恺瞟了他一眼：“少吹牛逼。”

　　而后经过三十三分钟整的鏖战，段璟曦同学不负众望地带着全队走向了失败的深渊，荣获“全场最坑”称号。

　　原倾恺：“你的‘carry全场’呢？”

　　段璟曦略显尴尬地笑笑：“意外……只是意外哈……”

　　万沐泽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：“姓段的你还我五杀！我特么就快把那个吕布敲死了……，你不好好打你的蓝来跟我抢什么人头！”

　　“爸……爸爸……救我……”

　　原倾恺默默地转过身去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。

　　陈科眨巴眨巴眼睛，不知所措地坐在一旁吃瓜。

　　正闹着，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宿管阿姨一声震耳欲聋的“熄灯”。霎时间，整层楼一片漆黑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段璟曦从被窝里悄悄钻出来，东张张，西望望，然后伸着脖子，小声招呼对面的原倾恺：“爸爸，爸爸。”

　　原倾恺无动于衷。

　　“爹？父皇？父亲大人？您睡了吗？”

　　原倾恺瞪着他：“你有病啊？大半夜不睡觉叫我干嘛！”

　　段璟曦有点不好意思似的：“没什么事，我就是睡不着。”

　　原倾恺死盯着段璟曦，颇有一种“我特么弄死你”的架势。段璟曦抬头看了看窗外，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对原倾恺说：“反正咱俩都不睡，出去看月亮吧。”

　　原倾恺忽然想起《记承天寺夜游》，顿觉自己和张怀民好有一比。原倾恺看看手机：凌晨两点。

　　“凌晨两点不睡觉叫我出去跟你看月亮，你今天晚上吃多了撑得吧！”原倾恺气得险些把手机扔出去砸他，但在理智的驱使下换成了枕头。

　　“走嘛，爹爹～”段璟曦从床上下来，蹦跶到原倾恺床边，“去看月亮嘛～”

　　原倾恺怕他再出点什么幺蛾子，极不情愿地穿上外套，然后被段璟曦拽着出了门。

　　“万一被保安看到怎么办？”

　　段璟曦像个贼一样四下张望：“放心，白天我跑完圈回宿舍之前都勘察过了，巡逻的保安不来这边。”

　　这时，两人的左手边照过来一束光。

　　原倾恺慌了：“你不是说保安不来这边吗！”

　　段璟曦抓起他的手：“常言道，‘人有失手，马有乱蹄’‘三十六计走为上’，赶紧跟我跳吧您内！”两个少年奋起一跃，跳上了墙头。原倾恺往下看看——还好，保安大爷岁数大了耳朵不好。

　　“反正都跳上来了，咱俩直接翻墙出去玩儿吧！”段璟曦回头对着原倾恺露出一口小白牙。

　　原倾恺被他气得火冒三丈：“翻你大爷！你自己玩去吧，我回宿舍睡觉了。”说着，便要往下跳。

　　段璟曦一把拉住他的衣袖：“别！那老头还没走远呢，你下去被他看见就完了。”

　　“那怎么办？”原倾恺皱皱眉头，“难不成真要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浪？”

　　段璟曦蹲在墙头上，注视着天上的明月：“其实不一定非要出去。在这儿吹吹风也比在宿舍里睡不着，干躺着强啊。再说，万沐泽那呼噜一打跟打雷似的，回去干嘛？听他‘表演’？”说着，段璟曦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和一枚打火机，点火，伴着晚风抽起烟来。

　　原倾恺：“真看不出来，位居年级前三的你还抽烟啊。”

　　段璟曦往墙外弹弹烟灰：“我特么又不是那种‘品学兼优’的好学生。”

　　“还有烟吗？给我来根。”

　　

　　原倾恺吸了一口烟：“你抽烟，家里人知道吗？”

　　“怎么可能。我妈要是知道我抽烟，非打死我不可，不打死也得打成残废。”段璟曦掐了烟，把烟头往墙外的街道上一丢，“我爸妈都没上好学，只能给人家做工，家里虽然不是特别穷但也挣不了几个钱。他们为了让我日后出人头地，也为了能带着全家人过上好日子，管我特别严。有的时候在饭桌上就给我来套‘理论’，好像他们靠着这套‘理论’成功了一样，批得我都没胃口。直接放下碗筷会房了呢，我妈就说我跟她耍脾气；接着吃心里还憋屈。”

　　原倾恺转念一想：“不对啊，之前你在食堂夸你妈夸得挺好的啊。”

　　“之前我那么夸张是因为食堂饭菜实在太难吃了。”段璟曦接着说，“虽然我知道他们这么严厉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，但还是会压得我喘不过气。”

　　段璟曦一顿：“我甚至都想一死了之来着。”

　　原倾恺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
　　在月光的辉映下，段璟曦显得异常高冷。一丝冷风从他身边掠过，营造出一种“生人勿近”的错觉感。一缕缕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，白皙的脸颊透着一种吹弹可破的柔嫩。乌黑的眼眸宛如两颗黑色的珍珠，看起来像只小鹿一样。一丝稍纵即逝的忧郁在他脸上闪过，与平日里他的那份不羁、洒脱毫不相干。

　　此时原倾恺意识到：原来，平常活泼开朗的他，也会有这么忧郁的一面。

　　原倾恺突然开口道：“既然这样让你觉得很累，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？”

　　“七八岁的时候我跟我妈提过意见，不仅没被同意，还挨了顿揍。后来就再也不敢了。”段璟曦苦笑道。

　　听到这里，原倾恺扭头对段璟曦说：“要不，咱俩出去玩会儿？”

　　段璟曦一下恢复了精神，随手给了他一拳：“好啊，刚才我说出去玩你不乐意，跟你分享个人经历你就要出去，你还是个人吗？”

　　原倾恺看着他的笑脸，放心了不少：“你到底去不去？不去我自己去了啊。”

　　“去！你等我一会儿！”

　　两人刚要往外跳，墙下的保安大爷拿手电一照：“哎！你们俩干嘛的！是这儿的学生就回去睡觉去！要不我去告诉你们老师！”

　　“满血复活”的段璟曦对着墙根下的大爷一吐舌头：“不回去，睡不着！”

　　大爷差点被气得犯心脏病：“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！你哪个班的？看我不告诉你们老师去！”

　　“您猜我哪班的呗！”段璟曦牵起原倾恺的手，“我们出去玩了，大爷再见！”说完，便拉着原倾恺跳出了校园。

　　校内的保安大爷还在跺脚骂街：“小兔崽子你们俩给我回来！”

　　翻墙出来后，原倾恺回头往墙上看了看：“这下好了，被老头逮个正着。”

　　“管他的呢。反正都出来了，该玩就玩呗。”段璟曦满不在乎，“有句话不是说‘身前哪管身后事，浪得几日是几日’吗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，还管那么多干嘛？”

　　“待会儿咱们怎么回去啊？”

　　“在那老头的思想里，或许咱们只会翻墙回去，所以他肯定会在宿舍楼后面的墙下蹲咱俩。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，直接走正门，光明正大地从宿舍楼大门走进去，然后回屋睡觉。”

　　“监控呢？”

　　“学校监控坏了，一个能用的没有。”

　　原倾恺不解：“什么时候坏的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，听说是开学之前就坏了。好像是线路问题，学校连监控的电线断了。”

　　原倾恺问：“现在去哪儿？”

　　段璟曦想了想：“嗯……不知道，去哪儿都行，我无所谓。”

　　“那……夜店怎么样？”

　　闻言，段璟曦义正言辞地对原倾恺说：“我只沾烟酒，不近女色。”

　　原倾恺“啧”了一声：“你去不去，不去就说不去的。”

　　“去……不去……去，也不是不行……”段璟曦吞吞吐吐的。

　　原倾恺实在看不下去，拉起段璟曦的胳膊就走：“去你就走啊！磨磨唧唧，属老娘们儿的你！”

　　

　　昏暗的灯光下，强烈的鼓点，喧嚷的人群，妖艳性感的女子嘻嘻哈哈地混在男人堆里玩，疯狂扭动自己的腰枝和臀部，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子。

　　原倾恺牵着段璟曦穿过熙攘的人群，来到吧台前，从善如流的和调酒师聊了起来：“哥，忙着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调酒师抬眼看看他，手里还摇着调酒器：“你瞎啦？看不见我正忙活着呢吗。”　

　　段璟曦拽拽原倾恺的衣角：“你们认识？”

　　“对啊，他是我哥，原煜恺。哥，这是我同学兼舍友，段璟曦。”

　　调酒师放下手中的调酒器，看了看段璟曦，又看看原倾恺，然后朝原倾恺一点手：“倾恺，你过来，哥跟你说点事。”

　　原倾恺跟过去，突然又回头，像哄孩子一样对段璟曦说：“你在这儿等着，我一会儿就回来。不许乱跑啊。 ”

　　“知道！我又不是小孩，才不会乱跑呢。”

　　“这可是你说的啊，一会儿我回来要是看不见你，我就算砸了这酒吧也要把你揪出来。”说完，只留给段璟曦一个“孤傲”的背影。

　　段璟曦百无聊赖地趴在吧台上，等着原倾恺回来。

　　这时，一个三十岁左右样子的男人举着一杯玛格丽特凑到他身后，十分自然地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：“小帅哥，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挺没意思的。正好，我也是一个人，咱俩能遇见也是挺有缘的，交个朋友吗？”

　　段璟曦点点头。

　　男人把手中的酒放下，朝段璟曦伸出一只手：“我叫崔承杰，你呢？”

　　“段璟曦。”

　　崔承杰回头看看身后，又扭头看向段璟曦，笑了：“这里音乐声太大了，我们出去换个地方聊吧。”

　　段璟曦刚才喝了点酒，脑子变得不太清醒，此时全然忘记了和原倾恺的诺言，跟着崔承杰离开了酒吧，径直上了他的车。

　　崔承杰带段璟曦上了车，自己坐在驾驶座上，看着副驾驶上的段璟曦笑。

　　段璟曦突然蹦出来一句：“等等，你刚才也喝酒了吧？喝酒之后不能开车的。”

　　崔承杰一愣，被眼前这个傻小子逗笑了：“我不开车，就是想和你在车里坐会儿。顺便……帮我点忙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忙？我能帮到你吗？”段璟曦迷迷糊糊的。

　　“当然，你不但能帮到我，而且在我今天看到的人当中，你是唯一一个能帮到我的。”崔承杰嘴角微微上扬。

　　崔承杰刚伸手搂住段璟曦的腰，原倾恺就突然“嘭”地一下拉开了车门。

　　原倾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:“你TM想对璟曦做什么！我警告你，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，我特么就弄死你！”

　　段璟曦一脸懵地探头看向原倾恺:“倾恺你回来啦～”

　　原倾恺面目狰狞:“段璟曦！我告诉你了在原地等我，你听不懂吗！”说着，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。

　　崔承杰见状，脚狠狠地踩在油门上，驾车扬长而去，只留下了一串尘土。

　　

　　原倾恺连拉带拽地把段璟曦带回了酒吧里，把他按在吧台前的座位上。

　　原煜恺凑过来:“不就是出去了一下吗？你至于的吗？”

　　现在段璟曦清醒了些，看着怒发冲冠的原倾恺，再想想刚才自己的所做所为，不敢说一句话。

　　原煜恺过来拍拍段璟曦的肩，轻声细语地说:“没事，倾恺他有时是有点凶，但他并不坏。”

　　段璟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原倾恺，正撞上他的视线，然后光速移开。

　　原倾恺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，往酒吧外走去。

　　原煜恺看着两人的背影，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“等……等等！原倾恺！爸爸！”段璟曦拼命反抗，“你等一下！”

　　原倾恺把他的手腕往前一拽，段璟曦往前一扑，扎在了原倾恺怀里。“你到底要干什么啊？”

　　原倾恺眉头一皱:“我干什么？你自己又干了什么！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被那个男的给拐走了！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在原地等我吗？你TM喝了点酒就听不懂人话了是吗？！”

　　段璟曦往后一躲:“不是没什么事吗……再说我的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？我干什么、跟什么人走、发生什么事，说到底都与你无关，你又何必管那么宽呢。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，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。”　　

　　原倾恺握紧拳头，心里有些不甘。

　　最后两人很不愉快，翻墙回了学校。

　　原倾恺躺在床上，背向着段璟曦，对着面前的白墙生闷气。

　　段曦则半坐在床上，看着对面的原倾恺发呆：

　　“或许，我们之间的缘分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深……”